Thursday, February 16, 2006

書籍設計師孫浚良

(被)書寫的身體:
書籍設計師孫浚良
TEXT:LO

我想,如果每個人能夠對待其他人、其他東西像對待自己的身體一樣,那麼這世界便會很美。但不一定是個PERFECT BODY。有瑕玼,才有人性。用「書藉設計師」 LES(孫浚良)的說法,如果書是一個身體的話,這個身體最美亦是最人性的地方,可能是個MISTAKE。LES可以做一本書,書的某處,可能是爛的。但這正是最重要的地方。靈魂的所在。

美,是用心,是不理性的,LES說。但作為一位書藉設計師,需要在EMOTIONAL與RATIONAL之間尋找平衡。因此造一本書,是非常計算。甚至翻一頁的過程中,前頁與後頁之間的關係如何展露,也在計算之內。理性一面的LES,如果不是實驗室研究員,就是手術室裡替身體開刀的醫生。那一刀如何切,是關鍵。非理性的醫生,哈……。

去年,他在日本東京武藏野美術大學的碩士畢業論文是《THE BODY OF BOOK, WRITING & EXPERIMENTS ON THE PHYSICAL STRUCTURE OF BOOK》,書的身體,如何拆解做實驗?畢業展其中兩件作品是「火燒書」和「水溶書」,他甚至要與紙商研究一種可慢慢在水裡溶掉的紙張。這個醫生很殘酷?這只不過是他解構書本的其中一些方法,理性中藏著瘋顛的PASSION。何時會造一本可吞落肚消化掉的書?

用身體量度地圖
身體的外衣,是否多多少少可窺探內心呢?與LES在銅鑼灣SOGO CAFE見面,他一進門,我想,什麼人會揹一個如此大的金色背袋?後來發現金色再加上他身上穿的COMME DES GARSON白恤衫,與他為三聯書店設計的第一本書頗相似:用兩種UV印GRID的全白封面封底,只有書脊是金色。當十多本書疊放在書店裡,它是個很搶眼的廣告。奇怪的是,它成為三聯最好賣的工管書:《供應鏈管理 —— 利豐集團的實踐經驗》。

LES自嘲說,他之所以為理學大學設計學院的「高材生」,是因為他有個很會說話的口,即是自我推銷術了得。由97年畢業到現在,他已經是香港最紅的書藉設計師,也是三聯的設計顧問。今日游走於日本、香港、大陸。在日本繼續他的博士課,在國內汕頭大學長江設計學院教書藉設計,在香港接他的設計生意。

大概沒多少人讀書藉設計會讀得像他那樣專。因為他想証明一個香港人的錯誤觀念:以為設計是不用讀的,我天生有TALENT。LES說,設計就是思想本身,如果你說思想不用鍛鍊的話,那無話可說。

他在家裡的地板上給我展示正在進行的博士論文《MAPPING BOOK》初稿:一張像地圖的大紙上,寫滿鉛筆線條與文字,像個大蜘蛛網絡。從人類存在最早出現書的形態說起:埃及公元前三千多年《死者的書》開展過來的書之歷史,到比較技術性的印刷術發展。另外又從著名生態心理學家J.J. GIBSON的《THE ECOLOGICAL APPROACH TO VISUAL PERCEPTION》(1979)出發,LES將GIBSON對視覺世界認知的研究及理論應用到書藉設計裡。地圖的中心是人的存在與溝通。書的地圖,一邊向哲學鑽,另一邊沿歷史的發展,走向數碼年代。

數碼與閱讀的距離
正是因為INTERNET的出現,才令LES重新思考,究竟書是什麼?在數碼年代,為什麼仍要造書?書最終是指向人,一個有生命的ORGANIC FORM。書,是人的身體的對外延伸,亦將人的記憶留下。
LES在日本的家,堆滿在樓下兩間舊書店買來的書,大都是出版於四十到八十年代的。他說,在八十年代電腦未普及之前出版的書,好靚。他的日本老師,在二十多歲開始用手排書,逐段逐個字貼,到今日仍然是用手。但如果老師今日用電腦,他對書的感覺、心態會很不同。因為他以身體,感覺到1:1的比例。電腦排版是方便,可以將書放大縮小,實質上,整個空間運用不一樣,閱讀的距離也不同。又譬如,字與字的間距,PAGEMAKER告訴你是「正常」,但電腦程式計算出來的數據是死的,只有執著的肉眼才會看到些微的差異。

日日對著電腦的LES其實不太信任電腦。因此他家裡堆積了很多白樣BLANK BOOKS,空白的書。每次要設計一本書,他總會造本原大有相同頁數的DUMMY。感覺和觸覺是很重要。香港的問題是,設計學院教的是平面設計,你會發現大部份香港設計的書都很平面,每一版是一個LAYOUT,對書的立體結構沒任何認知。還有就是做設計的人對文字沒有感覺,一篇很柔軟的文章可以用很粗的克體。在日本,一個字款有十二級,中文克體只有四級。從這一個字,或可分到我們民族之間的級數 ……

我問LES,設計之前,有沒讀完全本《供應鏈管理》?或吳昊一套三冊的《邵氏光影》系列?又或另一本70萬字的《愛與音樂同行 —— 香港管弦樂團三十年》?他的好拍擋三聯編輯李安,通常會選其中一個較典型的章節,LES就憑這章節去折開不同的LAYERS,了解作者的思維模式。

書,是一個碗
書,作為傳達作者思想的一個形態的同時,本身也是個有意思的文本。LES說,大英百科全書中對書的界定──四十九頁以上訂裝為一本PERIODICAL的便叫「書」──已過時,將書看作成文字與圖像載體的年代也過去了。書的形式的改變。因此如何書寫再加上如何呈現這種書寫,才是我們應該重新考慮的重點。書的設計,只是好表面的層次。什麼才是好的書?LES會告訴你,如果從經濟層面看,你印多少本就賣多少本。據說國內每年有五億本書回收做紙張。那麼情報性質用完便掉的書,應該用數碼方式記載。

去到另一個層次,書,原來是一個碗。在汕頭大學教第一課書時,LES準備了四十三個碗派給每個學生,叫他們寫下對這個碗的感受。之後每個人派一個袋,將碗放入袋裡敲碎,寫下對這堆碎片的感受。最後,請各學生用膠水將碎片重組,再寫下感受。書籍設計,便是將碎片/思想重新整理,一個還完動作。但這重整之後的碗,永遠不會呈現最完整的概念。

碗,雖是一個碗,但有不同的花樣。有人喜歡雕花,有人愛COOL。LES的,一定是白的通透,最好有手感。
後來他告訴我,這件COMME穿了十年啦。從經濟效益的說法,是非常便宜。至於金色,我想,他基本上是位書的錬金師。

──節錄自LO. <(被)書寫的身體:書籍設計師孫浚良> pp 224-227; from CITYMAGAZINE issue 338

我覺得阿LO寫的這篇孫浚良的訪問真的很好(其實我看過阿LO很多篇文章也是非常好的),所以在這裡希望與同學分享。從去年暑假,從《號外》阿權與Casper口中得知「孫浚良」這個名字後,我對這個同樣是POLY出身的書籍設計師十分感興趣,發現香港原來也存在BOOK DESIGN的;原來想造書也不是沒有出路的。這個成功例子使我對這個項業增添一份信心;起碼知道香港和中國大陸仍有很多愛書的有心人。他個人對書的重新定義使我也嘗試以另一個角度看「書」。他說:「將書看作成文字與圖像載體的年代也過去了」;我把這句話想了很久,因為我一向以此作為書的定義,如果這年代已經過去的話,那書現在的真正用途與定位又是什麼呢?

書籍設計大師杉浦康平說造書要顧及人對書的五感反應;現在很多新一代設計師常常也想打破書的固有模式,不是紙的、不是FLIP的、不是四方的、不是印的、會長花的;最後,書還是書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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